【伏黛】江南春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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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记得，你是姑苏林氏的长女，名为林黛玉。”
“那你呢？”
“我？我只是个路人……”
你不必记得我。
2
五年级的汤姆里德尔站在厄里斯魔镜面前时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他在魔镜里看见了一位不曾谋面的东方幽灵，而这甚至还不是最神奇的事，最神奇的是，那位东方幽灵从镜像里活了过来，从厄里斯魔镜进入了他所处的现实世界。
幽灵顾影自怜地站在镜子前，淡烟似的细眉拢着眉头，抬眸看向汤姆时眼里带着点点泪光。
他一时慌了手脚，这种情况他是第一次见，更何况霍格沃茨从来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他还是很快就稳下神来，既然厄里斯魔镜能显示人的欲望，那么这倒未必是个错误，说不定这个幽灵还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我是汤姆里德尔，你可以喊我汤姆。”
“你……倒是会说我们姑苏话的？”
“姑苏话？这是英语。不过，小姐以后可以慢慢教给我。”
“你这不是说的好好的，要我教你作甚？罢了罢了，你我现在是在哪里呢？”
“这里，是霍格沃茨……”
3
深夜，书桌上点着烛火，烛光照亮日记本上的纸页。
“13th，June”他握着羽毛笔在日记本上写。
“你在写什么呢？”
听见她的声音他迅速合上书页将日记本放到一边。
“没什么。”一边掩饰着一边想起她虽听得懂也会说英语，却是不认字的。于是有些懊恼起自己的紧张来……
“好呀，如今和我生分，倒什么都不同我说了。”
她又故意说这样的话对他使小性了。这样的伎俩，他早就惯了。既认得出便是绝不会配合她的。他怎会叫别人的小计谋在他面前得逞。
“今天都做些什么了？”
“左不过是些闲事罢了。我看你那瓶子里的花像是结骨朵了，便将它放到窗台上见一见光，许能开得快些。说不定呀，你明天一早就能看到花开了……”黛玉本来还有些悻悻然，可提到了上心的事情说话语气便逐渐欢快起来，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可是没有出房门去的……”
他本来还在为白日里的事情烦心，听见她这一句话居然放松了些，就好像心脏突然被什么暖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等再琢磨起她这句话时心里也还是觉得很舒服，就像两片拼图契块一样，没有什么不妥的。
他没搭话，沉着步子走到窗前。巴掌大的槲寄生附在盆底一截将将枯萎的苹果枝上，寄生的本体营养耗尽，寄生的宿体怎么可能开花结果活到明天。他转身正要开口，想起她说到花开时熠熠的眼神……
“黛。”
“嗯？”
“到我身边来。”
他握着魔杖，顶端对着那株槲寄生，在心里念下一个无声咒。
月光下，槲寄生绿色枝条间的花苞纷纷绽开淡黄色的花蕊，白色娇柔的花瓣在微风里轻轻颤抖，空气里到处浮散着清幽的香气……
月光下，她恬静的脸庞露出欣喜的神情，笑眼流转着盈盈的星河，细眉浅淡似初临的新月，面颊晕着暮时绯红的云釉，粉唇轻抿是两瓣拂落的薄樱……
月光下，他凝视着她，变得越来越靠近，不可控的，靠近……他听见自己从未如此躁乱的心跳声，就像是受着什么催促似的一声比一声快。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这样心跳过快的死掉了，他以为自己今晚总要对她做点什么才能罢休，至少，至少亲一亲她？
可他没有。当他意识到自己这样荒唐的想法的时候，他就清醒了，然后逃跑一样钻进了被子里，连每天晚上给她的晚安都没有说。
“晚安。”她望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汤姆有些疑惑。“你不对我说晚安了么？”
抱歉……
他今天……不太想说……
4
汤姆回到自己的寝室时已经是规定时间以后了，可是他不在乎。这天晚上，他刚刚从斯拉格霍恩教授那里参加完鼻涕虫俱乐部回来。他带着难得的点心讨得教授的欢心，也故意留下了解了想要了解的事情……
事情都在按他想象的发展，一步一步，步步为营。
“你问到那个什么魂器了？”
他刚一进门，她便迎上来问。见他神色这样好，想必是问到了。
“嗯。”他点点头。
“就是能将自己的魂魄放到什么物件上的法术？”
“对。”
“那我会不会也和魂器那劳什子的有关？毕竟，我是从那镜子上下来的，又是个没有主的魂魄……”
他转头看她，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仔细想了想语气又变得无比肯定的回答她：“不会。”
“如何不会？”她不懂。
“分裂自己的灵魂并不是一件好事，那是极罪恶的。”他手里收整着书桌上的笔记头也不抬。
“那你为何还要做魂器呢？”
她话音刚落，他手上拿书的动作一滞，桌边那一摞子书本呼啦啦全都滚到书桌下去掉了一地。
他这才意识到，她在质问他，一句一句，引君入瓮。
他气得发抖，咬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扶在桌子上狠狠地挤压着桌边，一只手碾着掌下的纸张皱成一团。
“与你无关。”
他撇下这句话就走了。
可他没有走远，他坐在门口楼梯的台阶上坐了半个夜晚，听着屋子里她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停了才敢走进门去。走进门，便看见她大概是哭累了，红着眼睛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下压着的那方软帕上点点滴滴的全是泪痕，连着身上的衣袖也哭湿了一片。他立在桌前看着她，想不通怎么有这样傻的幽灵。他有些自责，终是不忍心让她这样哭，这样的哭，有这一次就够了，以后再不许了。
伸出去的手要抚上她的头顶时停在一半，阖了掌收回来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兀自叹气，脚上绕开书桌急匆匆地走回自己的床铺去了，生怕慢了一点要迟疑。
她可是个幽灵啊……
可是，幽灵又怎么样呢……
那是汤姆里德尔人生中第一次，为了一个幽灵，辗转反侧，夜不能眠……
5
汤姆今天的课不多，上完课就马上回到了寝室里，连同学们盛情邀请他的聚会都没有参加。
他进了寝室门，放下书，坐到正在窗前望风景的幽灵面前，也顾不上自己还气喘吁吁仪态全无，便兴致盎然颇有求教心态的问道：“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情话，和玫瑰花？”
黛玉不防他问的这样直接，羞了羞脸，撩起手绢半遮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他：“大概是的吧……”
汤姆笑了笑，道了声谢谢就又坐回书桌前了。
“汤姆，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他专注低着头用自己最好看的花体字写情话，没注意幽灵平日素净的脸上蒙着一层粉霞似的红晕，只回答她：“有用处的。”
她看着他在纸上写下一行行长长的英文，笔划转弯轻佻优美，像要一眨眼睛就会从纸页上翩然飞起的蝴蝶。她心里欢喜，打算着要和汤姆学一学写英文了。直到某天听见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跟着汤姆一起回来，她说她很喜欢那封信，也很喜欢汤姆。
她都准备好了等那女人进了门要当面问问他的，可等来等去推门进来的只有汤姆，那个女人没有跟他进来。她连要问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就唰地落了下来，她委屈，委屈极了。这下刚进门的汤姆可就不知所措了，只好一边哄着一边问她发生了什么，说着“若是有什么人欺负了你我绝对要打回去的”诸如此类……
“汤姆，”黛玉揉揉眼睛，不哭了，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怎么了？”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我……”
“怎么？”
“心悦你……”
I Love You.
黛玉不知道，这才是他听在耳朵里的句子……
他没有说话，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也还是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把她抱在怀里动都不动的抱了一个下午才罢休。
总有女孩子不喜欢情话，不喜欢玫瑰花，她给你真心，也只想要你的真心。
这是喜欢。
是爱。
6
1945年，汤姆里德尔从霍格沃茨毕业，他关于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申请没有得到允许，而他也没有理由再留在霍格沃茨。出于无奈，他选择将黛玉送还到厄里斯魔镜中，答应她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来接她。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幽灵抿着唇，眼里含着泪，手里的软帕缠了好几圈。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和她。他沉默，将熬制好的魔药缓缓倒在镜面上，过了两三秒，厄里斯魔镜的镜面泛起绿色的光纹。他走回窗台前，仍然搅拌着杯子里剩余的魔药，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会离开多久谁都说不准……
“或许会很久吧。”反复考虑最后却只能给她这个答案。
“汤姆……多久我都等你，你别不回来，就好。”
“那我们，下次见了。”
黛玉站在镜子前，望着绿光流动的镜面，一步步地，走进了镜子里……
房间里的绿光消失了，镜面愈合，她回到了她原来的地方。
他站在窗台前背对着整个房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盛着魔药的烧杯里轻轻一声掉进了一颗透明的泪滴……
7
十年后，汤姆里德尔又一次回到霍格沃茨，表面上想要应聘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其实不过是想发展党羽并为自己的灵魂寻找珍稀容器。此时的他已经因为过度接触黑魔法而变得面目全非，几乎没有人能认出眼前这个面色如纸的蛇脸人就是十年前英俊优雅的汤姆里德尔。
他披着漆黑的长斗篷站在霍格沃茨的校长办公室里，邓布利多驳回了他的请求。可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邓布利多却把他留住了……
“你是否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一头雾水，不知道邓布利多在说什么。
“汤姆，有一位幽灵等你好久了……”
黛，他的黛。
如邓布利多所说，厄里斯魔镜并非寻常的镜子，甚至与其他魔镜也有着些许不同。相传，厄里斯魔镜镜面制作的晶石来源于遥远的东方，那块晶石被匠人做成了两块镜子，一块被叫做风月宝鉴，而另一块就是厄里斯魔镜。晶石自身带着一种能够窥见人内心欲望的魔法，所以，他才看见了她。
他内心深处的欲望，不是伟名，也不是权力，而是爱。
可他不能留下她，她的魂魄被困在镜子里，她来自的那个时空会因此停止运动，甚至引发平行时空的混乱。
他必须把她送回去。
又一次，他站在这个房间里，面对着厄里斯魔镜，轻轻的念出咒语，然后尽可能平淡的与她道别……
请什么都不要问……
也忘了我吧……
8
姑苏城林府，一切场景像是被按了暂停键。3岁时的黛玉正由几个丫鬟陪着在花园里扑蝴蝶。
这就是了，她从3岁起被莫名的困在镜子里，魂魄在幻象里成长，长至十七岁又逆生到了3岁的样子。如今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若是他在晚几年，怕只能见到她被镜子反噬的一株原身，时空也会混沌动乱。
算起来，连着她留在他身边的时间，这姑苏城已经停止了30年了……
他看着她3 岁大的魂魄，蹲下身来温和地对她说：“你记得，你是姑苏林氏的长女，名为林黛玉。”
“那你呢？”
幽灵不解的眨眨眼睛，盯着面前这个兜帽遮住了半张脸的怪人。
“我？我只是个路人……”
“你不必记得我。”
9
汤姆反复演算，如果邓布利多告诉他有关厄里斯魔镜年龄逆流的规则是正确的，那么十四年后的今天，也就是那个平行时空里的黛玉命数将尽的时候。
他向魔法部请了假，带着魔药，找到厄里斯魔镜，进入了那个存在着她的平行时空里……
闺房病榻，她迷了神志叫着旁人的名字，他忍着气的守在她身边，一直等到她的魂魄与原身脱离。
幽灵惊讶的瞪着眼，迟疑的问：“公子这样面熟，我与公子可曾见过？”
他未言，修长白皙的手指捋下兜帽，一副英气俊朗的面容间浮着浅浅笑意，薄唇轻启，只听他声音温润，道来寥寥几字……
“不止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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